午间坐在窗边,捧读李云斌先生《闲居琐记》(二)的书稿,忽然觉得一丝幽香,细细的,像是在书墨中,朴厚的文字弥散的味道。抬头见楼下那棵老桂树,不知什么时候,已缀了满枝的碎金。
书稿厚重,安静地躺在我的书桌上,自带一方故土的重量与温度。我的老师,云斌先生,在退出教坛多年之后,以一种从容与执着,将他生命根系最深处的泥土,连同泥土里埋藏的欢笑与叹息、记忆与风霜,一并捧到了我的面前。
伴着桂香读《闲居琐记》(二),最是相契,而我的思绪,也像这香气,缥缥缈缈,不知不觉飘回到许多年前。
上中学那阵,云斌先生选我做他的物理课代表。那时,他还是意气风发,声音清亮,总是自制电阻、磁铁线圈之类实验教具,提前站在带走廊的砖瓦平房的教室门边,等上课铃一响便走进来。他们这批新分来的大学生老师,水平高,课上得好,诲人不倦,又蔼然可亲,深受学生爱戴。傍晚放学,他们穿着球衣,打羽毛球,打篮球,故乡中学铺着煤渣跑道的操场上,响彻我们稚嫩的喝彩。
云斌先生和我既是师生,又是同乡,两家一河之隔,相距不远。因了这层缘故,我读他的文字,顿觉分外亲切。“踏上故乡的土地,沿着当年河流的方向在马路和高楼大厦间寻寻觅觅,重拾过去那些散落的时光,寻找曾经带给我童年快乐的小河。”(《寻找故乡的河》)在书页间,我看见故乡的河潺潺流淌。它依旧是那样清浅,映着天光云影,河底的卵石历历可数。
“抗战之前,合肥西北方向有一突兀而起的高岗,四面是低洼冲田,距老城区约五公里,面积两平方公里左右。岗上古木参天,松风浩荡,鸟儿啁啾声此起彼伏。林间草木葳蕤,常见松鼠、野兔等小动物活动踪迹,偶尔还能见到野猪。乡邻称之为大松岗……”(《大松岗往事》)《闲居琐记》(二)浸透着对故园的思念:“岁月悠悠,斗转星移,大松岗也由置身郊外的荒岗野岭变成城区的湿地公园,这里再不会寂寞。”这些深情的文字,诉说着村庄的逝去时光和时代变迁,也铺成他自足、丰沛且历久弥新的精神家园。
故土对于云斌先生的意义是深远的,“刻在土坯上的记忆永远不会忘记”。它绝不仅仅是一个地理的坐标,一段童年的往事,更是一种精神的母体,一种经过情感的长期浸润、岁月的反复淘洗而后凝结成的精神原野。在他笔下,无论是育秧、栽秧、拓土坯,还是装香肠、菜泡饭、咸豆角、家常茄子、老炸油,无不传递出传统农事、食味记忆和熟悉的乡愁。在《酒香悠悠》中,他回忆母亲:“酒席桌上两位老妯娌兴致高涨,堂婶母先挑战比喝酒。一番觥筹交错,两人几杯酒下肚,堂婶母还要继续喝。母亲将一盘红烧肉用筷子从中间划拉开,提出两人将红烧肉平分吃了,接着再喝。晚辈们惊诧得慌忙站起来制止,方平息两位九秩老妪的比拼……光阴荏苒,物是人非,母亲生命的时钟永远定格在93岁。睹物思亲,唯有酒香悠悠。”细腻的情思,直抵人心。
朱光潜说:“情感是生生不息的,意象也是生生不息的。换一种情感就是换一种意象,换一种意象就是换一种境界。”《闲居琐记》(二)里这些由故土所滋养出的文字,质朴、平实而温暖,使得平淡生活中的乡土记忆,也能生发出味外之旨、韵外之致。
云斌先生曾赠我一本《李英世系文史编纂》,近百万字,是合肥李氏自元末明初至今跨度六百余年的家族内部资料,其中有清武英殿大学士李天馥之《容斋千首诗》,有康熙时进士李孚青之《野香亭集》(四库全书总目收有该集)、《道旁散人集》,有清末合肥著名学者李淡岩先生遗集,有李海亭《悔生诗文余集》等重要著作;还收有顾炎武、陈廷敬、戴南山、方苞等所作书、序、传、跋等重要作品,实为不可多得的珍贵文史资料。《闲居琐记》(二)收辑有《李天馥诗咏合肥》《一城两宰相时运各不同》《李天馥父子与稻香楼》《李孚青与桐城派》诸文,即是依据家族文集和《家谱》写成,填补了地方史志的空白,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。
云斌先生对于创作的态度,就和退休生活一样。“一切随缘,顺其自然。不怨怒,不躁进,不过度,不强求,不忘形,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随缘不是听天由命,而是以豁达的心态面对生活,平平常常、简简单单就是好。”他的“闲居不闲”,并非以忙碌来填充生命的空白,恰恰相反,他是以笔为耒,将退休后的光阴,开垦成了一片丰茂的精神自留地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去,那幽香却仿佛更浓了些,沉甸甸的,有了分量。我合上书稿,心里是满满的。香气和文学一样,拒绝功利,你愈是寻它,它愈是躲着;待你真正放下,心闲下来了,它才肯袅袅地过来,萦绕在你的衣袂间,带着一种慈悲的安慰。
《闲居琐记》(二)便像这迟桂的幽香了最安全的线上配资平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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